小恋曲
Ch.16 (上)
乡下的生物钟总是比城市要早许多，凌晨五点不到，家家户户的雄鸡们就开始争相鸣啼，一呼百应的激昂交响乐拉开了一天的帷幕。
一向浅眠的千玺自是无法忍受这份乡间独有的聒噪，可是他又实在舍不得柔软的大床，翻了个身一脚跨过王俊凯的细腰，一手穿过王俊凯的腋下，将自己紧紧贴上王俊凯侧睡的上半身。
而王俊凯梦着自己正在啃香喷喷的红薯，突然呼吸道被堵塞了一般，不仅红薯难以下咽，就连呼吸都不畅快。再然后手里的红薯就消失了，耳朵里突涌进大量公鸡高亢的鸣叫。
重回现实般迷糊地睁开了双眼，千玺蓬松的乱发包裹着他的小鼻子，下巴尖尖地抵着他的脑门，腰部还被他的腿给勾锢住，动弹不得。
要命，什么时候成了他的抱枕了？
不说被圈禁的滋味有多压抑，就是呼吸那么一次，千玺的发梢就会在他鼻子上撩拨，那般持久的瘙痒你不来个喷嚏发泄发泄，简直对不住自己受苦的鼻子啊！阿尼陀佛～
“阿嚏——！”诶呀～痛快！
千玺被耳边这么一声惊雷给吓醒，条件反射般离声源远去，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惊觉一个喷嚏竟然喷走了一身的束缚，王俊凯得意地冲着千玺伸了个长长的懒腰，小肚腩都露了出来。
“王～俊～凯～”心情畅快的王俊凯冷不丁被千玺带着愤怒的声音给吓到，只见他朝自己伸出了手掌，掌纹里有一层水晶晶的不明液体。
“你敢不敢告诉我刚刚喷在我头发上的是什么？”
一张俊俏的脸在黎明黯淡的光线里若隐若现，就是隔着距离王俊凯也能感受到从千玺身上散发出来的黑气压，兀地咽了口口水
“应该是口水吧，哈哈…打喷嚏难免的嘛……”为啥越讲越虚呢……好像最近老是鼻塞，现在这通畅的快感……
“嗯哼？”继续不依不挠地盯着他，眼神里写满了怀疑
“也许…可能…还会有那么一丢丢的……鼻涕？？”诶呀，完了，我在瞎说什么大实话～
像是踩中千玺怒点一般，用充满杀意的目光射杀了王俊凯万余次之后，他终于收敛了气场，仿佛找回了理智一般，一字一顿地对自己说道
“我要洗头。”
“哦，那我还能接着睡吗？”好不容易能睡上一回懒觉，不能因为一个喷嚏给废了哇～冲着这念头王俊凯试着问了一句。
千玺朝着王俊凯甜甜地笑了，气氛渐变明朗时又突然杀出一个阴森的诡笑
“你觉得呢～”
“小的这就给您去端盆打水！”
乡下不兴什么睡觉穿睡衣，两个人就着昨天洗澡换上的干净衣裳利索地爬下了床。推开房门，天色阴暗，空中圆月还依稀可见。
兹拉一声门响，只见姥姥身上穿着围裙，手里拿着一只脏兮兮的绿色塑料桶进了有菜园子的那块地方，没看见已经起来的千凯二人，关上了门。
千玺想跟上去给姥姥说声早安，被王俊凯给制止
“她那是喂鸡或喂猪去了，臭死人的地方，你过去干啥子？”
“你们家还养了鸡和猪啊，姥姥一个人生活为什么还要养这么多家畜，种那么多地。太辛苦她了。”
王俊凯摆摆手，随处搬了个高高的方凳在院子中央
“我姥姥忙碌惯了，不是那么容易收手的。”王俊凯又接连从厨房里拎出来两壶热水和半盆冷水，分别放在凳子旁边和上面，备好温水后撩起俩袖子朝千玺恭维道
“大少爷，来吧～就等您脑袋啦～”
千玺不慌不忙地走到他身边，手伸进水里探了探王俊凯刚刚兑好的水温。有模有样地点点头，故意将湿润的手指在他的肩膀上拍了拍
“那就辛苦你了，王师傅。”
弯下身子，将脑袋沉入水里，发丝以张扬的形状沉浮水间，水面升腾的热气暖了千玺一脸。
王俊凯两手从上而下地顺着千玺的头发，尽量将它们都被温水眷顾到。再而捧起一抔温水从千玺后脑勺浇注下去，一次又一次地重复动作，玩得不亦乐乎。
千玺一直深度弯着脖子和腰，两个部位都传来酸痛感，觉察到王俊凯的玩水行为，不满地抗议道
“王俊凯，你玩够了没？”
“谁玩了？！你后面的头发总得都弄湿了吧～”
“你用毛巾把它们浸湿啊～”
“啊，对了，还没拿毛巾呢，你等着哈！”
话音刚落，千玺就听见王俊凯“哒哒哒”的跑步声，无奈地大开马步，背脊伸直，略微缓解了各个部位的酸痛。
等王俊凯拿来了毛巾，才抚了两下头发，耳边又听得他鬼叫“诶呀，洗发水也没拿～再等等啊！”
“哒哒哒”又是一阵狂奔，千玺的脖子疼痛难忍，脑袋对着盆，身体慢慢转动，凭着强韧的腰力愣是从低头弯腰旋转成仰头下腰，酸痛感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血液里舒缓的沸腾。
湿润的双眼睁开来看了一眼迷蒙的天空，再然后就出现了王俊凯倒着的笑脸。
“千总好姿势啊～”
“是啊，我也没想到有王师傅帮忙洗头，自己还要忙着练瑜伽。”
“呵呵，我也是考虑到锻炼身体有好处嘛，千总，还很长呢，要坚持住啊～”
化为泡沫的洗发露涂到了千玺的脑袋上，轻柔地揉搓着他的发丝，按摩着他的头皮。
脖子不疼了，可是用力支撑的腿部又开始发抖了，不自觉地皱起了眉头，咬紧了牙关。
王俊凯见状，匆忙给他清洗了泡沫，上了一层护发素，用毛巾将他的头发捂好。
“好了，先站起来吧～我给你换水清一下就好。”
千玺奋力挺直身子，一手扶着头上湿热的毛巾，一边扭了两下麻木的腰。
王俊凯端起一盆子洗发水，“哗”的一下甩在了地上。
“好好运动着啊，一会儿还要给你请发呢～”
千玺想了想说道“剩下的工作我能自己来么。”
王俊凯笑了笑又顿住，冷酷地回道“不能。”
又是一番悬空下腰，千玺似乎已经坦然地接受了这样折磨的洗头姿势，盯着王俊凯在眼前进进退退的脑门一动不动地发呆
王俊凯用毛巾一遍一遍地给他洗拭着润滑的发丝，对他的出神不经意地问了句
“你想什么呢？”
“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这和我想象中的洗头相差太大。”
王俊凯撇嘴笑笑，继续发问“哪里差了。”
某千只好诚实地回答“我以为你给我洗头会是一件很浪漫的事，毕竟电视上都说心爱的人给自己洗头是最幸福的事情之一。”
王俊凯将手里的湿布绞干，包住千玺的脑袋将正在喋喋不休的千玺推托起来，身体经过盆子站到了他的身边，面对面用心地给他擦拭着湿发
“洗头可不就是这么洗的嘛，你要怎么个浪漫法……”
“最简单的小浪漫都没有吗？”千玺颇有心机的踮起脚逼近王俊凯的脸，小猫咪最近个子蹿得很快啊～。最近因为手受伤的问题，自己没有怎么锻炼，现在真得加强运动了。
王俊凯被他靠近的气息撩拨得有些害羞，目光逃避，神情窘迫，露在外面的小耳朵霎时红得滴血。
“什么…最简单啊…”诶哟我天，这一开口我都结巴上了。
“我都离得这么近了，还不知道要怎么做吗？”本就低沉的嗓音又刻意添了些诱惑的性感
凉薄的红唇就在眼前，王俊凯当然选择接受这份诱惑，配合地歪了歪脑袋，闭上了眼睛。
就在两唇将要实现零距离的时候，“兹拉”的一声门响，惊动了两只偷腥的猫儿，嗖地一下弹开。
“哟～怎么都起来了，我还想喂了鸡之后去叫你们嘞！”姥姥一见到俩孩子，嘴巴就合不拢了。
“早饭我已经煮了，你们赶紧吃了去上学吧，这里到城里起码得花上个把小时吧，可别迟到咯～”
千玺看了眼手表，已经五点二十，就是最快一个小时到城里，等到了学校也会迟到的。
王俊凯把眼前的盆啊什么的拾掇起来，嘴里嚷嚷道“姥姥，您还以为我这是在小学里每天七八点上课哪～我都高中了，六点就得到学校啦！”
姥姥仿佛被这时间给惊呆了，心疼道“六点起床？诶哟，这哪成啊，晚上又那么晚放学，学校这么搞，孩子哪里睡得到觉啊，这身体不得垮掉啊～”
王俊凯顺口哀怨道“可不是嘛，作业还多呢！我们每天那是睡得比猫晚，起的比鸡早，你瞅瞅我这黑眼圈，消都消不下去了！”
老人心疼归心疼，可这么想来，现在这个时候，孩子不就赶不及上课了吗？
“俊俊烊烊呀，这怎么办，你们现在可不得迟到喽，老师会罚你们么？”
王俊凯猛的夸张道“会！当然会了！不仅罚抄写，还要挨板子呢！！你看千玺这手，就是因为迟到被老师追着打，逃板子过程中给摔断的！”
千玺莫名躺枪，斜睨着王俊凯，默默地踢了王俊凯一小腿肚一下以示不满。
姥姥这下心疼得没边了，扔了手里的桶和手上的皮手套就往千玺这里赶，盯着千玺胸前挂着的胳膊，手伸到他边上碰也不敢碰，悬在空中就怕弄痛了他的胳膊。
“诶呀呀，可怜的伢子啊，这老师心怎么这么狠呐！不就是迟个到嘛，怎么能这么对待孩子呢！”
王俊凯绷不住想出境的小虎牙，脑袋转到了一边偷着笑，出声却是哀嚎“可不是嘛，呜呜，我们现在好惨的，都不能迟到，迟到就要挨打呀～～”
千玺近距离面对老人爱怜的目光，紧张得一句话也不敢说，对谎言沉默的罪恶感拔地而起。
“那怎么办，你们这…这不是又得挨打了么！”
王俊凯转过脸可怜兮兮道“我也不知道啊～千玺因为手受伤在休病假不用上学，可是看我四肢健全的，诶～，姥姥，怕是今天晚上你又要看到一个残废的人了。”
老人立刻抓住小凯的手“这哪能啊，姥姥宁愿让你们老师打死我也不要你受伤啊！要不就拖个一天病假？明天再去上课，反正你小时候赖学也经常让我跟你们老师演戏呢，就是不知道骗不骗得了啊～”
诶呀妈呀，太给力了！王俊凯的内心就要上升到极点了，矜持住表情，一本正经道
“我看行，这学啊，一天不上也不打紧。也不用您演戏，我高中老师可不知道您，回头我打个电话给老管家，让她跟我们老师说说就可以了～啊，主要这样我就不用挨打，你也不用心疼啦。”
“那就好那就好，你们学校这老师真是太欺负人了，一点情理都没有，就把你们学生当出气筒似的，哪能因为迟到就打人，又不是成绩差……”姥姥似乎是被气到了，嘴里絮絮叨叨个不停。
王俊凯望着老人边走边怨的身影，偷乐个不停。身边早就开始低气压的千玺一把挎住王俊凯的脖子用力往下压“你给我就这么欺骗你姥姥啊！”
王俊凯挥舞着双手，小脸都拧巴到了一块。
“放手…疼啊！好歹等我乐够了再讲我嘛～我正得意着呢！”
千玺松了手，又愤愤地捏了捏王俊凯的小脸“王俊凯，前科不少啊，这么善良的老人你都骗～”
“就我这撒谎技术，不善良的人我也骗不到嘛～”小脸被千玺捏得生疼，却也不做反抗。
这句话说得实在，千玺手上的力道瞬间消了一大半。
看了眼老人忙碌的背影，眼神有些恍恍惚惚。
他拍了拍王俊凯的背
“以后尽量少对老人撒谎，活了一辈子的人还有什么是看不透的。说不定姥姥知道你在骗她，为了能让你一整天能多陪陪她刻意顺着你说的呢。”
千玺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沉沉地落在了王俊凯心里，他突然觉得比小时候更容易向他妥协的姥姥恐怕真如千玺所说是自愿上当的，一时之间五味陈杂。
王俊凯这下是真从心里拧巴到脸上了，对老人的愧疚之情溢于言表。千玺见了，宠溺地拍了拍他的脑袋，眼里多得是化不开的柔情。
“虽然我不明白出于哪种原因你母亲不带她一起生活，但我知道每个空巢老人的宿命都是无声的等待，无法停止忙碌是因为不甘终日坐着一把摇椅将时间摇晃走，不甘没等到雏鸟归来就一个人孤独地离世。小凯，我们也是要让姥姥这样等待的，但我们能做到的就是带着刚强的心在奋斗时拼搏长大，带着柔软的心在空闲时多多陪伴她，争取能快点有这个能力给老人一个热闹的家。”
王俊凯因愧疚而无措的心情顷刻间被千玺真挚的话语消融干净，内心忽涨起一股满满的正能量。
那双动人的桃花眼带着感动的波澜，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千玺不得不为他的美目而惊叹，而最满足的还是内心滋生出的某种自信:海内天涯，比邻知己，王俊凯独信赖易烊千玺一人，他的明眸只为他一人多情。
将彼此缩映在对方幽深的瞳孔里，直到厨房里传来一声姥姥响亮的呼唤才打破了这份安宁。
“早饭好啦，孩子们快来帮忙端菜！”
“来了！”/“知道了！”
千玺首先动身向前 / 王俊凯在后按住他的肩膀。
疑惑回头 / 踮脚昂首
僵住不动 / 紧张贴近
呆愣 / 深情
只擦过一个浅吻
却乱了两人的心跳